广场舞大妈不满被指责:不让我们跳舞还能干啥

2014年07月20日05:41  现代快报 收藏本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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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场舞是很多大妈的最爱,既可以健身,也可以借此与老姐妹们见面聊家常 现代快报记者 施向辉 摄 广场舞是很多大妈的最爱,既可以健身,也可以借此与老姐妹们见面聊家常 现代快报记者 施向辉 摄
大妈们是金店的常客 资料图片 大妈们是金店的常客 资料图片
超市还没开门,大妈大爷们已经排起了长队 CFP供图 超市还没开门,大妈大爷们已经排起了长队 CFP供图
跳广场舞的人群以大妈居多,但也不乏一些年轻的身影 CFP供图 跳广场舞的人群以大妈居多,但也不乏一些年轻的身影 CFP供图

  大妈的困惑

  去年,“大妈”(Dama)作为一个新词被录入牛津词典,人们突然发现,中国社会中又多了一个特定群体。

  大妈通常有这样的特征:年龄大多在55岁-65岁之间;大多曾经工作过,但已经退休;不再需要为生存奔波;有一定的购买力,却延续着当年的节俭;不掌握大众传媒上的话语权,曝光率却极高。

  在大众传媒上,大妈通常被塑造成这样的形象。她们席卷国内外各大城市的广场,在诸如《最炫民族风》等的劲爆音乐声中翩翩起舞;她们出入国外的高档商场与国内的社区超市,以买打折鸡蛋的速度抢LV,也以买LV的热情挑选鸡蛋;她们出没于早晚高峰的公交车上,在上面择菜、抢座,与别人争吵……

  当大妈被戴上固化的“脸谱”后,仿佛一下子跟世界对抗起来。

  但事实当真如此吗?

  实习生 孙姗姗 现代快报记者 郝多 王颖菲 贾磊

  摄影 现代快报记者 施向辉

  谁是“大妈”?

  2013年4月国际金价大跌,“中国大妈”疯狂抢金,一战成名。“中国大妈”与资本大鳄的角力被舆论无限放大,《华尔街日报》专创英文单词“Dama”来形容“中国大妈”。后来该单词被录入牛津词典。

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用在大妈身上的词语都是负面的——在黄金市场被套牢后,她们被冷嘲热讽为“贪小便宜却因为不懂市场而失败”;在早晚高峰乘坐公交车时,她们被指责为“占用公共资源”;在一早进入超市抢新鲜蔬菜和打折商品时,她们被嘲笑为“不改小市民心性”;在随着音乐跳起广场舞时,她们又被口诛笔伐为“扰乱公共秩序,跳得既土又傻,毫无美感”。

  不管是报纸、电视,还是网络,对于大妈的意见随处可见。而大妈的另一面却被轻易忽视。

  她们大多年龄在55岁-65岁之间,大多是已退休的家庭妇女;她们大多需要照顾下一代或者下两代,为上班的儿女准备晚饭,接送上学的孙辈,为一个家庭储备新鲜的肉蛋鱼禽;她们从困难年代走来,生性节俭;她们大多身体不错,却没有更多渠道乐享晚年;她们大多文化不高,最大的乐趣是与邻居谈论家长里短;她们也许在努力追赶着潮流,却发现怎么也追不上。

  这是大妈群体的另一面。

  而熟练掌握着信息时代话语权的年轻人、中年人,刚刚撂下老妈盛满的饭碗,就跑到网上对“大妈”口诛笔伐。

  挤公交

  有人说:“早晚高峰本来就挤,一开门又上来一群老年人”

  大妈说:“看到乘客们的目光,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”

  家住南京东郊的72岁的朱阿姨,在乘公交车这件事上一度感到很委屈。

  “每次看到我们(老年人)一上车,车上人便一副苦脸,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。”之后儿子告诉她,因为“上班高峰期老人组团买菜”,他们在网上备受争议。这让她觉得,“挺寒心”。

  朱阿姨说,自己家住仙林,去年初南京开了一趟前往江北的公交线。“我原来在家附近的超市买菜,但比较了几次,觉得还是菜场的菜新鲜。”所以线路开了几个月后,在邻居推荐下,她开始每天跟着十几位老太太,搭上了这趟“买菜大巴”。“都是农民早上现摘的蔬菜,新鲜、便宜。”因此,尽管来回要近两小时,她还是愿意跑这趟远路,当然也能顺便一路和老姐妹们聊聊天,看看沿路风景。

  “下午的车经常没什么人坐,老人家何不下午出门买菜,既为上班族行了方便,也节省了资源?”对于老人组团买菜,不少需要坐车的上班族满心抱怨。

  “年轻人是不容易,”朱阿姨叹口气,“但我必须这个时候出去。”每天中午上四年级的孙子就会去她家吃饭。因此她必须7点多就出门买菜,9点半左右到家,一回家就得赶紧洗、择、烧。就这样,每天紧紧张张才能赶上孙子中午放学回家的时间。

  这种委屈,并不是朱阿姨一个人的感受。家住鼓楼的76岁杨阿姨,有时想想也觉得郁闷,“其实老年人也不是有意占座位、和年轻人‘抢’公共交通资源的。”她强调,“老年人出门,自然也是有事的,不然干吗一大早出去。”长时间以来,年轻人的抱怨,让她也感到有点生气。“不少年轻人觉得,自己上班最重要,老年人最好呆在家里。”她说,“但对老人来说,他们虽然不用工作了,但也很忙碌。”杨阿姨说,每次出门,她已经努力避开上班早高峰,基本9点或10点才会出门买菜,上了车,如果有年轻人让座,自己一般都推让掉,“我们也曾经为了上下班奔波过,自然能体谅年轻人。”但是,有些事情,又不得不去赶早,比如去医院看病挂号等等。“那段时间胃病又犯了,每隔几天就得去趟医院,有时候上到拥挤的公交地铁上,我甚至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。”她觉得,一些年轻人的指责和冷脸,本不是老人应该承受的。

  抢鸡蛋

  有人说:“一大早超市还没开门,一些老人就在等着了”

  大妈说:“勤俭了一辈子,这些实惠的东西也是给儿孙买的”

  早晨7点15分,南京玄武区的一家超市门口,已经站着不少大爷大妈,手上都拎着至少一个环保袋。他们有的略显着急,探着头往超市里面看;有的神态自若,好像一切都已尽在掌握。偶尔有年轻人加入其中,大妈便会主动上来打招呼:“小姑娘也来排队买鸡蛋啊?”

  在很多上班族看来,这群老人已经有了标签:“一群每天一大早来排队抢鸡蛋的老人。”

  陈大妈今年73岁了,是一位退休教师,和老伴两人住在北极阁附近。小区虽然离超市不远,但也着实有段距离。“早上很早就起来了,没事干就散步过来,逛逛超市,然后买一些菜再逛回去,就当锻炼,一个早上就这么打发了。”这些老人中,有住在附近的,也有从五台山远远坐公交过来的,额头淌着汗,却都乐此不疲。

  对于他们来说,7点35分超市的喇叭,就是发出“冲锋”信号的“号角”。门口熙熙攘攘上百号人,开始窸窸窣窣地动起来。等到7点40分大门一开,老人们便迈着小碎步,径直跑向鸡蛋所在的生鲜区。“我腿脚不方便,就慢慢走。有好多80几岁的老人,身体好得不得了,跑得比谁都快,往往最先买到新鲜的鸡蛋。”陈大妈笑着说。

  等到老人们赶到卖鸡蛋的窗口时,那里已经蜿蜒排着好几十米长的队了。陈大妈说,一般情况下,她需要花半个小时才能买到。当天的队伍比较短,只花了15分钟便买到了鸡蛋,陈大妈开心得像个孩子,脸上洋溢着微笑。“来这家超市买鸡蛋的人多,购买量大,所以流通快,基本每天都是新鲜的鸡蛋。价格上,每斤的价格也比市场价便宜4到5毛。”陈大妈说,自己胆固醇高,吃鸡蛋不多,“一大半都是买给孙子吃的,他要长身体。”老两口勤俭了一辈子,宁愿自己早出门、排排队,也希望买到最实惠的菜。一般来说,她会买一包草鸡蛋和一包普通鸡蛋。“草鸡蛋炒给孙子吃,蛋黄很黄,对身体好,另外一包就是我们老头老太吃吃,有时候儿女来了,做个汤什么的。”陈大妈笑笑,其实儿女每月也给自己生活费,但他们基本用不了多少,“我们老两口能吃多少呢,能省就省着花,其他的给他们存起来,以后还给他们。小孩上学啊,以后谈婚论嫁,都是要花钱的。”

  买保健品

  有人说:“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三无产品啊,老人家怎么总上当”

  大妈说:“那些推销保健品的小姑娘,说的话比亲生儿女还要贴心”

  在宁海路的匡庐新村,前后开着两家老人养生保健店,尽管已到饭点,但店里还是人满为患。

  一家提供免费按摩服务的小店吸引了很多附近居民,李奶奶就是这家养生保健店的常客,今年70岁的她住在扬州路附近的一幢老式居民楼里。“我家外孙才6岁,我得争取长命百岁,看他结婚生子。”李奶奶把小外孙一直挂在嘴边,眼里满是疼爱。

  李奶奶说,平时女儿女婿上班都很忙,没有时间管自己和孩子,家里常常就只有他们祖孙俩。“现在小孩放暑假了,在上暑期培训班,我每天早晚都要接送他。”除了接送外孙,李奶奶还要负责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和家务活。“女儿女婿都在外企上班,压力很大,我不想让他们再操心我的身体,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。要是我病倒了,谁来给他们做饭?”

  虽然接送孩子和做家务已占据她很大一部分时间,但只要白天一没事做,她就会来到这家小保健店,有时甚至一天做两次按摩。

  坐在李奶奶旁边的张阿婆是她的“保健伙伴”,因为两家住得近,所以她们常常结伴而来。张阿婆今年才60出头,上面有80多岁的老母亲,下面外孙女也到了上学年纪。“压力挺大,既要照看小的,又要照顾老的。”

  小店里满满当当坐着等待的老人们,但他们一点不着急,几乎所有人都在热络地跟身边的老伙伴交谈。

  “家里没人听你说这个,人老了,一生病就会害怕,一个人呆在家里久了,还会想东想西,有时候冷不丁想到死。”张阿婆平日与母亲住一起,因为要照顾老人,所以很少出门,几乎没有什么朋友。“一天说不了几句话,心里就很难受。”张阿婆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。

  如今,有了这家按摩店,张阿婆经常会趁母亲午休时间出来按摩按摩,大家一起讲讲话,放松一下。

  而在李奶奶看来,更重要的是来自老伙伴与店里工作人员的态度,“虽然说人家也是为了卖东西,但看着人家小姑娘的笑脸,听着人家说的话,就是觉得贴心。比自己儿女还贴心。”一位老人说。不过,老人的感受,儿女并不能理解。傍晚,一位年轻人来接母亲时抱怨,“总是来这种地方,这些保健品啊,按摩啊,真的有效吗?还不是骗钱的。”

  跳广场舞

  有人说:“广场舞影响别人休息,重要的是,这舞土爆了”

  大妈说:“这既能锻炼身体,又是社交平台”

  每天晚上的玄武湖公园,俨然一个大型舞台。家住附近的大妈们都会来到这里,找到自己的“组织”,舞上一段或柔美或欢快的舞蹈。

  64岁的李丽(化名)就是其中一支队伍的领舞,她的这支队伍,人数已经超过50。

  年轻时,李丽在中央商场做柜员,因为身体不适,46岁时,她就内退下来。“就45、46岁那两年,身体一塌糊涂。”李丽说,背疼、腰疼,但到底是什么问题根本说不清。

  李丽形容,白天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,但一到晚上上床睡觉时,毛病就犯了。“压根不能翻身不能动,动一下就喘不过气来。”李丽说,她只有让爱人轻轻推自己一下,才能翻过身去。

  这样的情况,根本就等于“失眠”,一晚上不能动弹,而到了早上后,症状却又自然消失。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年之久,李丽去医院也查不出原因。

  因为睡不好觉,李丽脸色很难看,白天也萎靡不振,身体情况越来越差。“当时内退,身体也是其中一个因素。”李丽说,内退回到家后,她就想着,必须要锻炼身体。

  她走到家附近的玄武湖公园,里面有不少老年人,有打太极拳的,有练功的,也有跳舞的,“打太极和练功的年纪都挺大的,那时候我才40多岁,另外,小时候就挺喜欢跳舞的,而且舞蹈动作比较简单,容易上手,就选择舞蹈了。”

  上世纪90年代末,李丽就跟着老年体育协会里的老师,学习民族舞、古典舞,从此一发不可收,而在舞蹈中,李丽也惊讶地发现,自己“奇怪的毛病”居然不治而愈了。而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,也让她更加喜欢上了舞蹈。

  每天晚上吃完饭,李丽就马不停蹄地往玄武湖公园赶,“7点半到9点,一个半小时。”李丽说,除了冬天最冷的时候,下雨天以及双休日和一些重大节假日,其他时候大家都一天不落地跳。“端午、国庆这些节日,我们都不放假,大家积极性特别高。”

  李丽说,对于她和这些舞友们来说,跳舞绝对不仅仅是跳舞,更是陶冶情操,平缓心情,以及社交的重要渠道。

  “我们50多个人里面,主要分成三大类吧,一种是还在上班的,40多岁,下了班就往这赶,觉得平时在空调房里,一天都不出汗,晚上一定要出来出出汗,锻炼一下。”李丽介绍,“第二种,就是退休的老年人,尤其是不和儿女同住的老年人,因为孤独寂寞,非常渴望接触社会,“你们可能不懂,有些老年人在家都能闷出抑郁症来。”

  第三种则是看上去并不缺乏陪伴的老年人,“也有很多是和儿女一起住的,但住在一起,多少都会有争吵,婆媳之间更是容易拌嘴,这些事都很影响情绪的,越想越气,但一出来跳舞,一听到音乐,立刻就不烦了。”

  李丽告诉现代快报记者,自从小外孙女2010年出生后,她每天都充实无比,一早起来就从湖南路赶到水西门的女儿家,带小孩、烧饭、做家务,“比上班还要忙。”不过,正是因为跳舞把身体锻炼好了,李丽并不感觉很累,“已经坚持4年了,还能撑得住,比刚内退那会儿好多了。”

  上班时是和同事关系比较近,退休之后最亲密的居然全是舞友,李丽说,舞友们不仅每天都相聚在一起,还经常聊天聚餐,感情越来越好,“很多舞友都把家里人也团在一起,结伴出去旅游。”

  对于大家对“广场舞大妈”的偏见,李丽有着自己的看法,“我觉得只要遵循两点就可以了,一是地点要选择好,确实不能影响周围居民的休息,二是音乐要柔美,太嘈杂的音乐我们也受不了,只要能做到这两点,我觉得大家就不应该对广场舞有偏见。”

  专家:缺乏价值感和存在感 老年人渴求亲情

  “随着时代的发展,国人的寿命越来越长,很多老年人虽然退休了,但身体棒,精力强,完全不输给年轻人。”南京心理危机干预中心主任张纯说,任何一个人的自我评价都是由两部分组成,一是社会评价机制,二是自我评价机制。“这两者相互作用,形成了自我评价体系。

  一个人离开工作了几十年的单位后,社会价值感突然降低,很多人一下产生失落感,就是因为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存在了,“他会想,我为什么还要活着,成为大家的负担和累赘。”张纯说,年纪越大,抑郁症越高发,这就是其中一个因素。

  价值感和存在感的缺失,会让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感到被这个社会所遗弃、遗忘。也正因为如此,大妈们极尽表现,占领华尔街,扰动金价,疯狂地跳着广场舞,即使被妖魔化,她们也一定要彰显自己的存在。“她们要发出声音,她们需要让社会关注到她们,关注会让她们有存在感和价值感。”

  无论是广场舞还是一起做按摩,大妈们在一起,其实也是一个“抱团取暖”的过程。需要锻炼需要健康是一方面,另外,儿女说100句不听,却轻易被推销员的一句话说动,这其实是老人们在心理上对亲情的渴求。“很多做老年人生意的推销员嘴巴都很甜,李妈妈,王爸爸,一口一个爸妈地叫。”张纯说,而大多数老年人的儿女工作都很繁忙,他们也不愿打扰孩子们工作,但内心对亲情的渴求却从来没有减少,推销员这时就变成了一种“代偿”,弥补了老年人心中对亲情的渴望,成为一种虚拟亲情。

  中国大妈卢浮宫前跳广场舞

  当大妈与这个世界碰撞时,广场舞无疑是战场上双方拉锯争夺的高地。

  在中国,从来没有哪个舞蹈有这样广泛的群众基础且饱受争议——在上海一份最新的调查中,有七成市民支持广场舞的存在,但大部分人也说,“最好不要在我家楼下跳”。

  支持者与反对者的持续交锋,让“广场舞”在媒体上出现的频率居高不下。有业主购买26万元专业音响对抗广场舞,也有业主放狗泼粪驱赶舞者,还有大爷大妈承诺高考期间不跳舞。

  不过,在这份争议背后,有坚持与变革,有热爱与憎恨,有流行与落后,从本质上来说,广场舞是一个人口老龄化与信息社会高速发展交锋的产物。

  实习生 孙姗姗

  现代快报记者 郝多 王颖菲 贾磊

  广场舞地图

  老旧小区附近,广场舞扎堆

  南京长江路与中山路路口的这个广场不大,每到傍晚,这里就被占据了,随着《最炫民族风》之类的劲爆音乐响起,大爷大妈们,总是聚集到这里,随之起舞。

  最内核部分的人群动作最熟练,不管是转身,还是踏步,总能和着节奏。外围的舞者就差多了,他们大多一边跳,一边紧盯着旁边的人,动作总是慢上一拍。人们一边跳舞,一边交谈着,时不时有一阵笑声爆出。

  这样的场景在南京,乃至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都随处可见。

  现代快报记者调查发现,南京的广场舞场地分为三类,一类是较大的市民广场。如鼓楼广场、河西万达广场、河西中央公园等地。一类是老旧小区内部或附近的小片空地,从北至南,金陵小区、锁金村小区、南湖、老城南、安德门附近老小区等地,都是广场舞舞者青睐的场地。新小区的居民大多在小区内的健身广场跳舞。

  比起市民广场和新建小区,老旧小区内广场舞更成规模。

  在锁金村小区的市民广场,每晚8点左右都会响起阵阵音乐。作为附近小区为数不多的空地,这个广场几乎成了居民们跳广场舞的唯一选择,来自附近的居民们,随着音乐翩翩起舞。

  小区居民说,就算是下雨,这个小广场也经常聚满跳舞的人,“就是今年高考时,城管来协调了一下,才停了3天。”有居民说。

  老年人众多的南湖地区,也是广场舞密集的地点。

  据悉,目前,中国的广场舞爱好者超过了1个亿,主体人群是40到65岁的中老年妇女。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,这个数字还将增大。

  广场舞发展史

  广场舞姐妹抱团,行走了半个中国

  实际上,多年前,广场舞就存在了,就跟打太极、散步、遛狗一样,不过是老年人的娱乐活动之一。广场舞的爆发,集中在最近的几年。

  近几年,退休的人数增多,而且,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,退休者的物质生活与上班时没有区别。不过,在精神层面,他们就空虚多了。

  很快,广场舞就进入退休人群的视线,“广场舞不只能锻炼身体,还能交朋友,改善邻里关系。”当年在厂里当文艺骨干的陈大妈说,一开始,因为跳的人少,没有出现过场地不足的情况。

  跳广场舞并没有准入限制,越来越多有兴趣的人聚集在广场上。

  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,广场舞逐渐成了一个交友的所在,从陌生人到成为新朋友,从新朋友熬成老相识。

  在口耳相传中,跳广场舞的人越来越多

  后来,跳舞渐渐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——不少老年人旅行团就是从广场舞上发展起来的。“我们有个老年旅行团就是从广场舞上发展起来的,儿女工作忙,没时间陪我们,我们就选择自己抱团,后来,我们一路行走了半个中国,别说,跟同龄的朋友一起出去玩更舒服,儿女跟我们可没有这么多共同语言。”陈大妈说。广场舞的圈子,逐渐成了一个新的圈子,正如同年轻人手机上的朋友圈。

  再后来,就如同微信朋友圈一样,广场舞这个圈子里也逐渐有了推销者,有“舞搭子”卖包,还有人推销药。

  广场舞发展得快速而稳定,直到近两年,掌握了话语权的人们开始对广场舞口诛笔伐。

  广场舞反对派

  小区广场全给占了,“神曲”唱得人头昏

  人们对于广场舞的不满,主要集中在占据公共空间与扰乱公共秩序方面。

  在网上,有关跳广场舞占据车位、行道、遛狗区域的抱怨随处可见,对于广场舞音乐和舞蹈的反感,更是不绝于耳。

  记者在网上查询之后发现,排名前十的广场舞歌曲分别为《小苹果》《火火的姑娘》《我从草原来》《荷塘月色》《 郎的诱惑》《 伤不起》《 老婆最大》《 套马杆》《爱情买卖》《月亮之上》。

  在网友看来,这些歌曲大多是“神曲”。

  不过对于这样的说法,许多跳舞的老年人并不知情,“这些难道不是最流行的吗?”不止一位老年人这样问。

  实际上,信息时代中,老年人不能把握什么才是流行。而在网上广为流传,街边小店频繁播放的音乐,也成了他们试图把握住流行的钥匙。

  “旋转,跳跃,我闭着眼……”广场上,踏着节奏,甩着膀子,不少广场舞舞者纵情地跳出真我。

  “为什么不另找个地方跳呢?”一位受访者听着窗外高亢的神曲,痛苦地说。

  对于别人的抱怨,许多跳广场舞的老年人也表示早有耳闻,“其实我是不会上网,我要是会上网也到网上去跟他们辩论。”住在金陵小区的广场舞爱好者刘大妈说,每次看到报纸上或者是网上对广场舞的指责,她总是很愤慨,“就算我们不去跳舞,那些年轻人也会在广场上玩轮滑,玩快闪,凭什么他们能用广场,我们就不能用,再说了,如果不让我们去跳舞,我们空余时间还能干什么?”

  网友“广场舞姑娘”:

  因为被投诉了好几次,我们小区的大妈在跳广场舞时都配上了蓝牙耳机,有一天晚上,我下楼买东西,就看见一群大爷大妈在安静的黑夜里,面露微笑,翩翩起舞……

  网友Sophia_顾雨琳:

  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要没事去看大妈跳广场舞么?因为跟大妈混熟了之后,大妈就会问:小姑娘有没有男朋友啊?没有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一个。被自己的智慧深深地震惊了!

  评论家鄢烈山:

  “广场舞”也可能是好东西。据5月27日《南方都市报》报道,澳大利亚悉尼市长到访广州“花城广场”,对“广场舞”很欣赏,表示要“引进”它丰富市民的生活。可以肯定,人家引进的“广场舞”,会把音乐声响严格控制在法定噪声标准之内,对可以跳舞的区域和时间也会有严格的规定。若能如此,各得其乐,有什么不好呢?

  凤凰传奇的玲花:

  华尔街先生,我们的阿姨在哪里跳舞是她们的自由。在中国的国土上,扰民是我们的家里事。在你们的公园里跳舞,打扰到谁也不必大惊小怪,小题大做。中国阿姨只是在你们的纽约公园跳跳舞,这么大的报纸就跳出来说三道四,这让我想起你们正在翻拍的中国古装剧《甄嬛传》中的一句台词:贱人就是矫情。这句台词免费剧透给你们,不用谢。

  专家观点

  诉求:

  广场舞,满足了老人们对于“我群”的需求

 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学院社会学教授邱建新指出,如今,中国社会正快速步入老龄化社会,而其中的一个特点是,它“未富先老”,其中一些老年人,年龄越大,富裕程度越低。因此,老年人的生活、生理、精神的需求,也就成为社会最值得关注的一个方面。

  然而,近年频出的广场舞、抢鸡蛋、抢金子、挤公交等事件,又让社会对老年人产生了各种“想法”。“确实,现在给‘大妈’正名非常有必要。”邱建新说。

  说到底,抢鸡蛋、抢金子、挤公交是满足老人们对于物质生活的需要。此外,在快速进入老龄化社会的过程中,绝大多数老人已经摆脱了生存经济阶段,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,而是进入了发展经济阶段,更多地提出了精神需求。因此,既满足了健身需要,又满足了情感诉求的广场舞,便成为了很多“大妈”的首选。

  “跳广场舞,起码说明一件好事,即老人们对健康意识增强了。”然而除了强身健体,老人们参与广场舞的很大原因,是退休背景下的孤独感、由此产生精神需求,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所带来的人际交往的需求。这些需求比年轻人大得多,这也是生活繁杂、工作忙碌的年轻人,乃至中年人,所无法理解的。“如果说仅仅是健身需求,他们完全可以买跑步机,在家锻炼。”然而作为集体舞的广场舞,则满足了老人们对于“我群”的需求,他们在队伍里产生了归宿感、认同感,从而减轻了精神的危机。

  对社会:

  即使看到“负功能”,也别把老人“污名化”

  不过,邱建新也认为,客观来说,广场舞确实存在其“负功能”,比如扰民、导致社会冲突等。

  “参加的这群老年人,基本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走来,其中一部分,因为代沟、文化素养等原因,对公用领域、私人领域的概念不够清晰,较多地关心自我需求。然而广场毕竟是公共空间,从这个程度上来说,少数老年人确实做得不够。”

  但他也强调,“我们不该过多纠缠。”一个社会应该有多元化需求,只不过,值得思考的是,在多元化的、各个群体不同需求共存、兼有丰富性和多样性的状态下,社会应该干什么?

  对于整个社会来说,最重要的,可能就是需要用“和而不同”的态度理解事物,学会妥协、寻找替代,而不是用博弈把别人逼上绝路。同时,社会也应学会化解矛盾。比如街道、物业等,应该提前准备好矛盾利益冲突的调处机制, 不至于导致冲突升级,如果真正升级了,政府应该及时介入。此外,从晚辈来说,应更强调包容。“有些年轻人,看到一些由老年人引发的问题或矛盾,就过度指责老年人,甚至用‘不是老人变坏了,而是坏人变老了’这样极端语言,将老年人‘污名化’,这很不应该。”他强调,这种包容不仅是对老年人,而且是对每个人自己,“因为所有人都有老的一天,将这种包容传递下去,形成良性的社会交换,等自己成为老人,下一代也自然懂得包容他们,形成整个社会的‘德性文化’ 。”

  对政府:

  有组织地开放公共资源

  而从政府层面出发,应更强调服务型政府。“为什么有的大妈会在小区中间,甚至楼道边跳广场舞?实际上,这是因为城市的公共空间设计上,本身就缺乏可供人们娱乐的大型公共空间。”

  此外,长期形成的单位制,导致了利益的部门化。单位所拥有的这些公共财政投入的公共场馆,并没有向社会完全开放、形成互通,没有让社会群体充分分享到。

  这就给政府提出了几点建议。比如通过加大城市公共空间的规划,在达到特定居住人数的社区,规划远离居民住宅区的公共广场,使其成为民众互动交流的场所。同时,政府应发挥协调、沟通、引导的功能,整合校园、厂矿等社会公共资源,有组织地向社会开放,实现资源互通,满足老年人的物质文化生活需求。

  “在快速进入老龄化社会的现阶段,仅仅通过居家养老等措施,并不足以满足老人的身心需要。而学习,则是摆脱孤独、寂寞的最佳手段之一。”然而,有限的老年大学名额,却让老人们想进去不容易、一进便不想离开。政府应当根据当地社区的老年人需求,利用多元化的教育资源,比如大学、小学、电大、空中大学等,或与市场合作,倡导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,为“老有所学”创造条件。邱建新认为,这能让我们的社会实现这样的美好状态——即“人人均为学习之人,处处均为学习之所,时时均为学习之机”。“当老年人文化素质提高,受益的绝不只是老年人自己,还有国家。因为每位老人的人生观、价值观、思想模式,一定会影响到他的后辈们。”

  对子女:

  任何人际交往,都无法替代亲情

  邱建新同时举了一个例子。前段时间,南航的“蒋巷社会实践小分队”去到常熟市支塘镇蒋巷村进行调研。在当地,学生们发现,村委会专门为老人们建立了老年公寓,58岁以上的男性和55岁以上的女性都可以前来居住。值得一提的是,老年公寓除了提供居住等基本 服务,还充分利用起了村里的文化场馆、主题公园、阅览室、健身馆、棋牌馆等,每天老人们定时前来参加各种活动,热闹非凡。

  村委会还帮着很多老人充分发挥“余热”,“聘用”他们成为村里的会计、监管员、保洁员、生态区管理员。在城市颇受争议的广场舞,在那里则由村里统一组织。村委会不仅主动提供录音机、喇叭、放音设备等,还专门划出了剧场前面、远离住家的一大块空地。大伙约定俗成,吃完晚饭前来跳舞,天黑了就回家,既跳得很过瘾,也不会影响到他人。邱建新认为,这可以算是村级养老模式的一个典型,可以被城市所借鉴。

  在老人的问题上,还有一点不容忽视的是子女,“希望他们能‘常回家看看’。”销售人员的“好”“嘴甜”,被很多老人喜欢,有老人甚至这么说,“我知道他们(这么做)是为了卖东西给我,但他们能这样关心我,像待爹妈一样对待我,我哪怕上当,也愿意花这个钱。”这番心酸话语,恰恰体现出老人对亲情的渴望。

文章关键词: 广场舞 老年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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